他没有再试图调动金纹。那一抹曾数次压制黑线的光,早已熄灭在刚才的挣扎中。此刻他唯一能动的,是将残存的感知从自身伤势抽离,转向裂隙中央那团翻涌的黑雾。
黑雾的螺旋节奏变了。
不再是无序的扩散与回卷,而是呈现出一种规律性的收缩—扩张。每一次收缩,周围散逸的灵力微粒便如被无形之口吸入,朝着核心汇聚;每一次扩张,则伴随着灰白虚影的短暂凝实,怨念波动随之增强。他盯着那节奏,心脉跳动不自觉地与其同步——七次收缩后,必有一次微弱的停顿,如同呼吸间的换气。
他愈发肯定,黑雾并非溃散回流,而是正主动吸收灵力。
裂隙边缘的碎岩上,几缕残存的灵力丝线正被缓缓抽离,如同被看不见的根须吸走。他掌心的旧伤虽已麻木,却仍能感应到龙珠残光的微弱震颤。那震颤频率,竟与黑雾的吞吐节拍隐隐相合。不是共鸣,是牵引。
“它……在吸……”他再次低语,声音比上一次更轻,却多了一分确认的冷意。
沈清璃的额头仍抵在他后背,体温微弱,呼吸断续。她右臂筋脉尽断,龙珠紧贴心口,青光如风中残烛。她没有睁眼,但叶凌霄能感觉到,她残存的灵觉正通过那一点接触,缓慢地感知着他的状态。
他不再尝试调动灵力传音。那需要消耗的气血,是他此刻无法承受的代价。他将残存的意识沉入识海,回忆起师门秘传的“心印术”——一种无需灵力外放,仅凭神识共振传递意象的古老法门。他曾在生死关头用过一次,那是十八年前,他五岁那年,师傅在雪夜中为他挡下致命一击时,用这术法在他识海中刻下“退”字。
他集中最后一丝清明,将三组意象压缩成一道极细的灵波:黑雾收缩,灵力被吞;流动方向逆于光锥;必须切断。
灵波顺着两人接触的后背,缓缓渗入沈清璃的神识。
她身体一震。
龙珠裂痕中血光一跳,映出黑雾如巨口吞噬灵力,且方向与青蓝光锥相反。 她睁眼,视线模糊,却仍看清了叶凌霄的侧影。他没有回头,但掌心伤痕微微发烫,仿佛在等待回应。
她极轻微地点了下头,唇形无声开合:“找……源。”
叶凌霄闭了闭眼,确认她已理解。他知道,这意味着什么——他们不能再等,不能再守。哪怕只剩一口气,也必须主动出击。
他不再试图恢复左腿的知觉。那条腿已完全僵化,黑气盘踞经络,丹田外围如被冰封。他右手撑地,将剑插在身侧作为支点,以右腿发力,一点点将身体拖向裂隙边缘。动作极慢,每一次挪动都牵动全身伤势,冷汗顺着额角滑落,滴在剑脊上,发出轻微的“嗤”声。
沈清璃没有动。她将龙珠从心口移开,不再全力温养,而是将其置于胸前,五指微张,任其悬浮。她闭目,将残存灵觉沉入珠体,借其微弱感应,感知周围灵力流动的细微差异。
乱流如网,掩盖信号。她耐心扫过,似寻废墟中的断线。 忽然,东南方向三丈外,一股极细的灵力流被抽离——不是散逸,是定向牵引。那股流动微弱,瞬间便被周围的乱流吞没,但她捕捉到了。
她睁开眼,目光投向那个方向。
叶凌霄已拖至裂隙边缘,视野豁然开阔。他抬头,看见黑雾螺旋的中心,灰白虚影正逐渐凝聚,轮廓初显。那不是纯粹的怨念,而是某种有意识的聚合。他盯着那方向,又看向沈清璃的目光落点,心中一震——两者并不重合。
源头不在裂隙中央。
他抬手,指向东南方,动作极缓,却坚定。
沈清璃点头,左手撑地,试图起身。她右臂已废,只能依靠左臂与腰部发力。她将龙珠收回掌心,不再作为探测器,而是握紧,如同握着最后一道防线。她知道,接下来的每一步,都可能是死路,但他们必须走。
叶凌霄将剑拔起,横置膝前。他无法站立,但剑仍在。他将手掌覆在剑脊上,旧伤渗出的黑血未滴落,而是如细线般悬浮,与剑柄断裂处的幽蓝光丝隐隐相连。那不是巧合,是某种残余的共鸣。他没有深究,只是将剑尖缓缓指向东南方——与他手指同向。
两人之间,灵力残流在空中划出极淡的螺旋纹路,虽未实质连接,却与最初光柱的结构隐隐相似。那是多年并肩形成的本能,无需言语,无需动作,只需一个方向,便能同步。
沈清璃开始挪动。她以左臂支撑,将身体一点点拖向东南方。每动一次,断脉如刀绞,但她咬牙推进。叶凌霄则以右腿发力,拖着僵化的左腿,紧随其后。他们的速度极慢,如同在泥沼中前行,但方向从未偏移。
三丈距离,如同三千里。
沈清璃指尖抠入岩缝,忽然触到一块温热的碎石。她动作一顿,指尖微收,将那石块缓缓握入掌心。石面粗糙,却有一道极淡的刻痕,深浅不一,不似自然形成。她没有查看,只是将其藏于袖中,继续前行。
叶凌霄的目光始终锁定裂隙中的黑雾。吸收频率正在加快,第七次收缩后的停顿越来越短,灰白虚影的轮廓愈发清晰——那是一条扭曲的龙形,头颅低垂,双目紧闭,仿佛在沉睡中被强行唤醒。
他忽然发现,每一次灵力被吸入,东南方向的牵引流便会微弱增强,如同源头在响应。
“就是那里。”他低声道,声音沙哑。
沈清璃抬头,望向那片废墟。碎岩堆积,灵力紊乱,看不出任何异常。但她能感觉到,龙珠在掌心微微发烫,裂痕中的倒钩符文一闪而逝,与那方向的牵引流产生微弱共鸣。
他们距离目标还有两丈。
叶凌霄的呼吸愈发沉重,右腿肌肉开始抽搐,支撑力逐渐减弱。他靠剑拄地,勉强维持前倾姿态。沈清璃的左臂也在颤抖,指尖渗血,却仍死死抠住地面。
一丈。
黑雾的螺旋骤然加速,灰白虚影猛然睁眼,一道无形的精神冲击横扫而出。叶凌霄喉头一甜,强行压下。沈清璃额头冷汗滑落,龙珠青光微闪,替她挡下大半。
他们没有停。
半丈。
沈清璃的左手终于触及那片区域的岩壁。她指尖一寸寸摸索,忽然,触到一处凹陷。那不是自然裂痕,而是人为凿出的浅坑,边缘光滑,深约三指。她将温热的碎石放入坑中,严丝合缝。
叶凌霄盯着那处,掌心伤痕忽然一烫。
他抬起手,指向坑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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