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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第五十章 天大的圈套 (第2/2页)

,面上一套吃喝玩乐俱都精通的样子,底下犹如墙头草倒来倒去说不定靠山方向。佳欣总觉得,就是因为有些人在阿哥们之间挑拨离间煽风点火,才会让皇子们原本还算过得去的相互关系越来越差,越来越糟。而苏奴,无疑就是这些人中的典型。

    冷冷瞪了他一眼,佳欣不跪不拜,只是轻轻扣上了外裳上最顶端那颗龙凤盘纽。

    高高的旗袍领子令她看起来更为修长。

    苏奴有点尴尬地笑了笑,径直开口。“皇上口谕,着即搜捕刺杀密贵人之嫌犯——宫人金氏姊妹,钦此!”

    佳欣冷哼一声,转头继续往前走。

    朱六义不敢拦她。

    苏奴紧跟几步,“皇贵妃请留步!”

    “旨意是搜捕宫人金氏,干本宫何事?”佳欣冷冷讥诮。

    “金氏姊妹是皇贵妃麾下得力干将,人所周知。还请皇贵妃将人交出,奴才好回去复命。”

    “大清律法有用‘人所周知’四字来将人入罪的么?”佳欣神情如霜。“此事与本宫无关,你们尽管搜捕便是。”铮然一声,尚方宝刀从她腰间出鞘,“现今本宫要去见皇上,苏侍郎是准备拦下本宫呢,还是与本宫同去?”

    苏奴讪讪然笑着退下,“奴才怎敢撄皇贵妃锋芒?——让路。”

    佳欣手持宝刀,就算此刻她一刀画断苏奴喉管,苏奴全族也只得谢皇天赐死而已,无半句他话。他自然不想死,也怕佳欣怒起来真的杀人,却忍不住假惺惺向着军士们喝道,“谁也不得阻拦皇贵妃去路,违者斩——皇上圣旨与皇贵妃懿旨,违背了哪个,都立杀无赦,明白吗!”

    佳欣对此人的厌恶又涨几分。

    但此刻无暇去计较这些。

    看起来,情势紧张——难道金小窗与金小镜真的那么傻,去刺杀密贵人了?

    好歹也是金风竹培养出来的人,还跟了自己那么久,不会傻到如此程度吧,都说了是圈套,还钻?

    若她们没去,那现今去了何处呢?

    若她们去了……难道真的畏罪潜逃了?——但若是真要杀人灭口,以她们两人的武功,又怎么会只是轻伤密贵人而已?晋风会女子所学,可是取其要害一刀毙命的实用手法。

    佳欣缓缓走着,身前身后都无人扈从,一时间显得如此孤独。

    下过雨的地上有些泥泞,沾湿了她的白裙。

    星空黯淡,东方有晨曦微露。

    一阵风来,佳欣停住了脚步。

    对面一行人缓缓迎着自己走了过来。

    纵然左右前后都是如临大敌的侍卫们,但佳欣还是一眼就认出来被簇拥在中间的人——天下之大,又岂有第二人向她走来时,会有如此扑面的压迫感觉?

    佳欣闭上眼睛,深吸口气,然后在泥泞中跪了下来。

    “臣妾叩见皇上,万岁万岁万万岁!”

    低头,忐忑,紧张。

    经历了那么多大场面,还是,还是会紧张。

    佳欣埋首看着眼前的地面,不规则的凸起如一幅幅抽象画。

    一只手扶住了她的上臂。温暖而有力的手,她不必看,也感觉得出手的主人的气息。

    “起来,随朕走走。”康熙抓起她来,扫了一眼她白裙上至于膝盖的污泥肮脏。

    佳欣耸耸肩,表示无谓——记得康熙不喜欢她做这个动作。但也无所谓了。

    太监一路小跑,送来一件厚重的大衣裳,深青色绣龙,康熙挥挥手,太监便过来给佳欣披上,仔细扣好扣子。

    康熙朝前走去。

    佳欣跟在后面,整个队伍气氛奇怪。侧面的苏奴朱六义等人率众跪下,恭送帝后圣驾,缓缓路过。

    走了片刻,佳欣便知道路是通往何处了。

    果然,众人在十八阿哥出事的那片水塘附近停了下来。

    太监跑来放下桌子,铺开桌布,将两把藤椅放了下来,端上茶。

    康熙坐下来。

    佳欣看着剩下的那张椅子,想了想,也坐了下来。

    太监给两人敬茶。康熙喝茶。

    佳欣想了想,便也喝茶。

    一众侍卫分工明确,开始在这片地方掘地三尺,不知道寻找些什么。

    喝完三杯茶,找东西的侍卫已然大功告成。拿个金盘子托着一样从泥泞里挖出来的东西,端到康熙眼前。

    康熙眼皮未抬,说了一个“洗”字。

    立即有宫监拿来琉璃壶,用清澈的泉水冲洗那脏兮兮的东西。

    一串深绿近黑的碧玺手串赫然在目。

    佳欣叹了一声。

    康熙将茶杯一收。“起驾,回宫。”

    佳欣无言,跟随在帝王身后。

    只要一刻自己在康熙跟前,就一刻拥有辨白的机会。

    至少,至少要亲自在他面前。

    手串的出现,很显然地说明了一件事。

    将矛头引向佳欣的圈套,此前都做得十分隐秘间接,几乎是引君入瓮的形式。从这一刻起,对手已经开始转取主动,至少,密贵人——暴露了。

    她是陷害佳欣的人之一。

    佳欣不认为密贵人有什么目的或者意义来主动跟自己作对。同样,她也不觉得密贵人会为了陷害自己而牺牲自己的亲子——回想起来那日她攀住自己手腕时的眼神,佳欣了解了。

    她也是被胁迫。

    很可能,胁迫她的,就是一切的真凶!——我能杀你一个儿子,就能杀你第二个,第三个。一个儿子已经死了,若不和我们同一阵营将事情推给皇贵妃,则你另外两个儿子也保不住!佳欣已经可以想象她们之间的对话。

    一路沉默压抑,终于走到了康熙的龙帐。

    康熙并没有说什么,所以也无人敢阻拦佳欣紧紧追随的脚步。

    侯慧春等在那里,“皇上,和嫔求见,说是密贵人伤势无碍了。还有,您召见的青格格也来了,在副营中等着。”

    “叫她们继续等着。”康熙脸色平淡,看不出一丝波澜。“都退下,紧守营帐,不许任何人出入接近。”

    安静,铺天盖地的安静。

    佳欣看见帐外天光微亮——白天了呢。

    令人心脏激烈沉浮的一夜,即将要过去。

    “哐当——”佳欣止住心脏的继续受惊,回头,看见康熙将一个酒坛摔得粉碎,在地上。

    佳欣默默在碎片上跪了下来。

    深青色的外袍游龙,里面的白裙污糟。

    康熙抽下了帐壁上的剑,反手刺向佳欣面门。

    佳欣闭目无语——剑锋从脸颊边上擦过。她抬手轻轻擦,看到血迹。

    “你可以杀任何人,但你不该动朕的儿子。”

    康熙冷冷沉沉的声音里,压抑着暴怒。

    两道眼泪不受控制地沿着佳欣脸颊上的伤口流下来。咸的泪,好痛。

    “若臣妾说有人刻意诬陷,皇上会信么?”她一字字说。

    “若你不是平日失德,朕根本不会怀疑。”康熙语气里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意味。

    佳欣咬牙,点头。“臣妾明白了。——但有一事,昨夜刺杀密贵人的,绝不是我……”

    “不止密贵人一人亲眼看见。是小窗和小镜——她们对你忠心,却太笨。朕倒是相信,你不会如此愚蠢地下令。”

    佳欣抖了起来。

    这圈套……真的绵密。

    不但让康熙自己去发掘一切隐情,连他对她的宽容也考虑到。

    “若真是她们两个所为,又如何杀不了密贵人!”

    “太子新纳的女子刚好在侧——天算不如人算。青卿并非常人,你见了便知——宣青格格进来。”

    太子,新纳的女子?青卿?这又是哪一出?

    佳欣跪在那里静观其变。

    一个女子被引了入来,佳欣在看她,她也侧首看了跪在一地碎瓷上的佳欣一眼。

    佳欣几乎立即从地上弹射起来!

    “奴婢叩见皇上,皇上吉祥。”好听的,清冷中带着浓浓妩媚的声音。

    青公主?!

    虽然面貌有些不同,但这气质……佳欣一眼就认出来!

    她是白娘子的妹妹,她是小青!!

    佳欣立刻喊出来,“皇上,她——”

    “青卿是巫山女妖与江南书生所生的孩子,身手不凡,更有通天晓地之能。”康熙看着青卿,声音柔和下来。佳欣死死咬住了嘴唇——那种眼神……那熟悉……很似,很似康熙从前看金风竹的眼神!

    不,不!

    一个阴谋之上,叠加的是另一个阴谋!

    怎么会这样,怎么会!

    “纪素身上可有魇镇之事,你替朕查明。”康熙看了看佳欣,语气中有些怜惜,有些不甘心。

    魇镇……佳欣几乎狂笑出来。

    保全自己的借口吗?

    康熙啊康熙,你老了,你真的老了!

    青公主装模作样和佳欣对视片刻,“启禀皇上,若有妖鬼邪气,奴婢一入来便该知晓了。”

    康熙叹了一声。“朕知道了。你今日救援密贵人之事,朕稍后再行嘉奖。你先回太子身边吧——护卫好他,别的不用管。有朕在,谁也不能把你怎样。你跪安吧——宣和嫔、贵妃觐见……还有德妃宜妃荣妃一起吧。”

    “皇上。”佳欣再一次开口。

    但青公主飞来一眼,让佳欣一句话也说不出来。

    “奴婢告退。”她故意磨蹭,直到和嫔走进来,才退下。

    “皇上。”和嫔行了个万福,“密贵人已经没事了,口供由臣妾代笔,密贵人画押,已经写好。”

    口供?佳欣心底冷笑。

    密贵人呈上卷笺。

    康熙指了指佳欣,“念给她听。”

    佳欣冷笑着闭上了眼睛——和自己推想的一模一样。密贵人自称曾在紫禁城内看见佳欣和某男幽会,这里的某男自然是照顾老康面子,为胤祥代称。密某人不慎将自己发现了不该发现之事被事主皇贵妃兆佳氏发现,于是皇贵妃就趁出行之时为十八阿哥诊疗,以十八阿哥性命为胁迫要求她自尽以保秘密不至外传。深夜和密贵人密谈时,十八阿哥追随而来,听见争执,为了灭口佳欣对十八阿哥下了杀手,密贵人仓惶逃了回去,撕扯挣扎时曾见手串落于当地。之后小窗小镜深夜行刺,刚好遇上了来礼节性探病的青卿解围,不然小命不保……

    念到一半,贵妃等来了。

    佳欣跪着,她们站着,一时间,曾经发生在长春宫中的屈辱过往再一次升起心中。唯一的区别是,今次康熙也不会再站在自己一边。

    众妃向康熙见礼,视佳欣为无物。

    和嫔向众妃见礼——等一等。

    佳欣抓到一个眼神。和嫔和德妃之间的眼神——难道……难道?

    她心乱,很乱。

    究竟有多少人,几方势力纠缠其中?

    “皇贵妃暂降为贵人,交贵妃和荣妃、德妃、宜妃看管。”康熙冷冷下旨。“明日出发,到达木兰行宫之后,再行处置。和嫔护送密贵人,扶十八阿哥灵柩回宫。”

    佳欣闭上眼睛,不想再去看所有人的表情,或者心机。

    反正浮沉起落,再如何高,再如何低,都是皇帝一句话的圣旨而已。如同皓月当空,看似明艳照人,其实不过是倒映的日光,从无片刻自主。又如烛火,无论豪奢俭朴,燃烧时间或长或短,都是为他人倾尽烛泪,明灭不过一息之间罢了。

    康熙叫来诸妃一同,也许是为了保全佳欣不受欺负?

    总之今次贵妃态度好了不少,冷淡而礼貌地将佳欣挪到自己的副帐中去,拨了佳欣原来的侍女二名和长春宫侍女二名一起伺候,佳欣原有的贴身应用之物也一并取来。

    不用想也知道变生肘腋,外面的流传是多么纷纷扬扬。佳欣被禁足帐中,除了床、镜、桌、凳之外,便只有白纸黑墨,连本书也无。她坐在陌生的毡上,面对着惶恐不知所措的侍女,忽然觉得厌倦。

    密贵人是人证,手串是物证。

    现在佳欣并没有证据为自己辩驳——那夜自己在良嫔处逗留,但并未逗留到子夜。后来还逛了一会,再回去睡觉,其中时间,也不能够开脱。

    何况阴差阳错,逼死太监事和之前曹府事又给康熙留下太过恶劣的印象。再往后扯,可以扯到曹嬷嬷之事——康熙未必不知道她究竟做了什么。

    自作孽,不可活。

    和嫔……先前与和嫔交换眼神的德妃……佳欣有点恨自己的这种能力。为何要看得这么清楚,这么透彻?

    但青公主的出现,又让她觉的头绪纷乱,难以理解。

    “你在想我?”

    佳欣吓了一跳,下意识地往床角里退。

    走进来的正是那位青卿——她一身侍女服色,端着食物,原本呆立在门口的几个小丫头却已不知去了哪里。

    “怕什么。”青公主放下餐盘。“我现今是太子身边的侍妾,不会再拿蛇来将你怎么样。”

    佳欣咬住下唇。“果然是你。”

    “当然是我——但害你的却不是我。”

    “是和嫔?”佳欣问出心中疑惑。

    “大概是吧,那夜我见到和嫔、德妃和那个倒霉的密贵人在水塘边说话,一边说德妃一边拿着绳子,好像在逼密贵人上吊。后来那小孩就跑出来,问她们在干什么。德妃用绳子套住密贵人脖子,和嫔在帮忙,小孩跑来捣乱,混乱中被德妃推了一下,还真不巧,就摔了。”

    佳欣耸耸肩。她已经想到了。

    “然后她们也慌神了,一开始只是叫密贵人不许说出去,和嫔连夜传信给四阿哥,四阿哥辛苦弄了熊来调走老爷子。她们在这里商量来商量去,终于商量出嫁祸给你的好主意。”

    佳欣翻翻白眼。“你呢?你就在旁边看?”

    “和嫔说服了密贵人,正在皇上面前铺垫搬弄。我见你的好姐妹给你传信,于是顺手添了几个字,让你有所准备。”

    佳欣又是好气又是好笑。“是你?见密杀之四个字是你写的?——你既然要我杀她,又为何救她?小窗小镜呢?她们在哪里?”

    青公主看着佳欣,忽然一笑。“因为后来我反悔了——我看见你的两个侍女在那里商量此事,原本说要去杀密贵人,但想了想又放弃。所以我干脆找了两个人扮成她们的样子,去刺杀密贵人,然后再亲自把密贵人救下来。”

    “为什么?你神经病啊?”

    “当然不是。若非刺客一吓,密贵人又怎么会这么快下定决心,写下供词呢?我有我的目的——你晚点就会知道了。”青公主轻松地笑笑。“你那两个侍女我抓起来了,若是不愿从我,便杀了她们。倒是两个人才,比我手下的人强多了。”

    “你为何在太子身边?”佳欣顾不得两婢命运,单刀直入问出最为根本的问题。“你想要做什么?我害死林默湄,你不恨我么?为何不杀了我?”

    “害死默湄的不是你,甚至也不是十三阿哥,或者怀清,或者任何人——对了,怀清我已经干掉了。那枚佛骨真是好东西,助我回复了数百年的功力,多谢你了。”她说的云淡风情。“说来说去,一切的帐呢,其实该跟皇帝算。是他对待妖门的态度决定一切。你们入关时明明说好不与那些臭和尚道士为伍的,现今却越来越食言不守信用。慎若一去,你们居然替上龙虎山张家的人,叫天下我辈,如何能够安心!”小青云淡风清地指责,“所以,唯一的办法,是换一个皇帝,换一个对我们有利的天子。”

    “你想造反?”佳欣眯起眼睛。“你是妖类,篡夺人间政权,就不怕天劫雷谴!”

    “我不。”小青笑得一点也不像蛇,像狐狸。“要篡权的是你们自己人,干我何事?”

    佳欣咬牙看着她。

    她友好地笑笑。“我想清楚得太晚了——究竟是没有你们人类诡谲。”她伸手来捏佳欣的下巴,佳欣闪避,却被她抓个正着。“你内力精纯,与人动手却是尚未入门。”青公主拈出一粒药丸,塞入佳欣口中。一拍一捏,药丸已经滚落下喉咙。

    佳欣干呕不得,又惊又怒。“你给我吃了什么?”

    “是用来惩罚你将我好友穿在身上的罪过的。”她尖尖的鼻子和狭长的眼角贴近佳欣的面庞,一手暧昧地在佳欣胸腹之间抚摩——内衣下面,佳欣穿着那件大红鲛绡软甲。“每夜子时发作一次,熬不过时,便多想想你们将鱼蛇等物剥皮抽筋时候的行径吧。呵,什么大清江山,都是些贪婪阴险的自私小人罢了。我看了那么久,从无看到一人真心为了天下,为国为民。”她施施然起身,离去。;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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