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清璃已退后半步,玉符贴在掌心,裂纹中青光明灭不定。她未抬头,只将符面轻转,光痕扫过焦土。一道模糊的弧线在灰烬上浮现,断续相连,正是脚印消失后的残迹,绕柱而行,指向废墟深处。
“他还在这条线上。”她低声说,指尖顺着光痕划出轨迹,“没有跃离,也没有腾空,是贴地疾行。”
叶凌霄缓缓收剑,剑脊抵住肩胛,借力撑起右腿。肌肉抽搐,黑纹止于耳根,未再上延,但皮下仍有游走之感,像一根细线被无形之手轻轻拨动。他闭眼一瞬,再睁时瞳孔微缩——剑身微震,不是警戒,而是与某种频率悄然同步。
“走。”他说。
两人并行,沈清璃在前半步,玉符隐于袖中,仅以指腹感知光波动向。叶凌霄落后些许,剑尖轻点地面,每一步都压着灵力断痕的走向。焦土松软,风卷灰烬扑面,脚印时现时隐,有时仅存半寸鞋尖压痕,有时整只足印深陷如凿。
行至一处塌陷岩缝边缘,沈清璃忽然停步。脚印在此处变浅,落地力道骤减,鞋痕前端微翘,后跟几乎未触地,显然是提气轻身,刻意减轻痕迹。
她蹲下,指尖抚过印痕边缘。尘屑依旧油腻,但温度已散,唯余一丝腥气残存。她抬头看向西北方向,声音压低:“他在躲什么?”
叶凌霄未答。他以剑身为笔,在地面上划动,感应灵力断痕的延伸方向。 灵力残留并非直线,而是呈波浪形曲折延伸,像是行进中不断调整步伐,避开某些不可见的区域。他咬破舌尖,一滴血落于石面。
血珠未滚,反而微微偏移,逆风滑向西北偏北一隅。
“不是躲避。”他低声道,“是绕开。”
沈清璃站起身,玉符光感随之增强,指向同一方位。她将符收回怀中,短刃已握在手中,刃口朝外。两人转向新方向,步伐加快。
碎石区渐密,地面由焦土转为崩裂岩层,棱角尖锐,难以落足。脚印彻底消失,风沙覆盖了所有痕迹。叶凌霄停下,剑尖插入石缝,借震感探查地下灵流。然而黑纹微热,神识受扰,剑身颤动紊乱,无法锁定清晰脉络。
他闭目凝神,额角青筋跳动。片刻后,再咬舌尖,又一滴血滴落石面。
血珠触地,竟未四散,反而缓缓滚动,沿着碎石缝隙滑行,最终停在一块倾斜岩片边缘,指向西北偏北方向——与玉符光感一致。
叶凌霄睁眼,掌心血痕突地一抽,仿佛被那滴血牵引。他盯着血珠,低语:“不是它在追痕迹……是痕迹在引它。”
沈清璃望向他,目光微凝。她未追问,只将玉符再次取出。裂纹青光微弱,却在特定角度下忽明忽暗,如同呼吸。她以符为引,缓步前行,每走数步便停顿,调整方向。
叶凌霄紧随其后,剑尖轻点地面,维持灵觉连接。黑纹未再蔓延,但掌心血痕始终滚烫,似与地底某种存在遥遥呼应。他不再试图压制,而是任其感应,借痛觉分辨方向强弱。
地势渐低,前方出现一道斜坡,坡底积灰成潭,灰烬厚如淤泥,表面平滑如镜,无风自动,泛着微弱油光。
脚印,就出现在潭边。
沈清璃蹲下查看,足印五指分明、关节反曲,落地轻却留深痕,似有吸力。
“这不是人足。”她低声道。
叶凌霄立于她身后,剑横胸前。剑身震颤由急转沉,发出低沉嗡鸣——不再是警戒,而是共鸣。他瞳孔微缩,掌心血痕剧烈抽搐,一缕热流顺经脉直冲指尖。
“不止一个。”他说。
沈清璃迅速起身,退后半步。她低头再看,才发现灰潭边缘不止一处脚印。三道痕迹并列,间距一致,深浅相同,皆呈反曲步态,且落地点精准避开碎石凸起,仿佛早已知晓地形。
她将玉符收回怀中,裂纹青光忽明忽暗,似受干扰。她未再取出,只将短刃横握,刃尖微抬。
“他们知道我们会来。”她说。
叶凌霄未动。他盯着灰潭深处,剑身震颤频率渐稳,竟与地底某种脉动悄然同步。掌心血痕滚烫,却不再疼痛,反而有种奇异的熟悉感,像久远记忆被轻轻叩响。
他忽然抬手,将剑尖轻点地面,划出一道短痕,正对最左侧脚印。剑身微震,血珠自裂纹中渗出,滴落灰面。
血珠未散,反而凝成一线细丝,直指灰潭中央。
“不是知道。”他低声道,“是等着。”
沈清璃侧目看他。叶凌霄面色依旧灰败,黑纹覆半张脸,但眼神清明,无半分恍惚。他缓缓抬起左掌,血痕正对灰潭,仿佛在回应某种召唤。
风忽然停了。
灰烬不再飘动,空气凝滞,连呼吸都变得滞重。一股铁锈味悄然弥漫,混在焦灰中,刺鼻难闻。
沈清璃怀中玉符骤然发烫,她迅速按住胸口,指尖触到裂纹边缘,青光一闪即灭。她未再取出,只将短刃横于身前,目光锁定灰潭。
“它不想让我们再往前。”她说。
叶凌霄未答。他缓缓迈出一步,右腿仍软,却稳稳落地。剑尖微抬,指向灰潭中央。血珠在裂纹中轻轻跳动,与地底脉动同步加快。
第二步,踏进灰潭边缘。
灰烬如泥,足印深陷,却无反曲痕迹。
第三步,剑身震颤加剧,嗡鸣声低沉如诉。
沈清璃紧随其后,短刃微转,刃口对准灰面。她目光扫过三道脚印,忽然发现——最右侧那枚,足尖方向微偏,不指向前方,而是斜斜指向他们来路。
“回头看了。”她低声道。
叶凌霄停下。他站在灰潭边缘,剑尖垂地,血珠将落未落。掌心血痕滚烫如烙,黑纹在皮下微微游走,却不再蔓延。
他抬头,望向灰潭深处。那里一片死寂,灰面如镜,倒映着残破天光。
忽然,血珠坠落。
未散,未沉,反而在灰面上凝住,形成一个微小的凸点,像一颗露珠悬于镜面。
剑身震颤,戛然而止。
灰面微动,一圈涟漪自血珠落点扩散,无声无息,却将三道反曲脚印的倒影尽数扭曲。
叶凌霄左手缓缓握紧,血痕裂开一道细缝,黑丝未出,只有一缕银金交织的纹路在皮下一闪而没。
沈清璃指尖微动,短刃轻转,刃尖指向灰潭中央。
灰面涟漪未止,血珠凸点仍在,倒影扭曲未复。
风未起,灰未动,铁锈味却更浓。
她开口,声音冷如刀锋:“谁在看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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